聽《狂飆》原型講掃黑除惡：寫就平凡英雄的不是傳奇 而是責任

電視劇《狂飆》已經落幕，但全民追劇的余熱還在繼續(xù)。

(相關資料圖)

本周，央媒公眾號公開了《狂飆》中安欣的多個真實原型，其中余姚市公安局“掃黑隊長”、余姚掃黑除惡大隊大隊長房敏杰也在其列。

在真實的掃黑除惡戰(zhàn)線上，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腥風血雨？掃黑戰(zhàn)線上的同志又付出了哪些？面對劇情的熱播，他們又有怎樣的感想？這個周末，記者帶著這些問題專訪掃黑民警口中的“房大”——

房敏杰和同事一起分析案子。(由余姚市公安局提供)

“不是身臨其境，很難感受那份拼”

日夜顛倒的狀態(tài)常常令他“后怕”

“這些天，收到很多來自大家的點贊。但說實話，我做的，就是普通公安民警正在做的——只是我具體的職責職務及身體原因，機緣巧合，讓我成為‘原型’。”一上來，房敏杰就先用一段真誠的發(fā)言作為開場白。

2004年，房敏杰從浙江師范大學數(shù)學系畢業(yè)，原本可以接下重點中學的橄欖枝，或者回家接手父母的工廠，但他出于對警察的向往，毅然決然成為一名警察。

2018年，中央部署啟動為期三年的掃黑除惡專項斗爭，由于房敏杰的再三請纓，他重新回到了刑偵崗位：“中間不是沒有其他的機會。但我還是遵循內心的選擇，因為我更喜歡直接和犯罪分子打交道，更有充實感，也更有奔頭?！?/p>

之后的三年間，余姚警方累計摧毀涉黑涉惡團伙100余個，抓獲犯罪嫌疑人981名，破獲相關案件1468起，各類戰(zhàn)果位居寧波市前列。這其中，房敏杰功不可沒，他也由此被列入公安部掃黑除惡專家人才庫。

其實，因為視力的關系，作為“原型”的他其實并沒有看過《狂飆》，只是斷斷續(xù)續(xù)“聽過”。在他看來，劇中不少細節(jié)是“落地”的，比如和安欣一樣，自己的好幾個兄弟也因長時間的日夜顛倒成了“少年白頭”。

“不過，為了影視化呈現(xiàn)，劇本也進行了藝術化處理。比如，劇里的危險是轟轟烈烈的，是看得到的。但我們日常工作狀態(tài)并沒有這么戲劇化，如果大家不是身臨其境，或許很難了解我們民警的拼?！狈棵艚苷f。

在他的講述中，掃黑民警經常和黑夜為伴。很多涉黑犯罪分子常常白天睡覺，天黑了才出來活動。因此民警需要全程跟蹤，等到凌晨2點、3點，犯罪分子最疲憊的時候，再實施抓捕，緊接著又在24小時里完成審查、作出法律決定。

“我們行里有句話，掃黑抓捕前一定要準備好‘48小時的黃金期’，就是至少連續(xù)作戰(zhàn)48小時，不熬夜肯定干不好公安工作?！狈棵艚苷f。

今年年初，馬上就要過年了，但有一個涉網的犯罪案件，需要跨省出差對相關團伙進行抓捕。掃黑大隊里絕大多數(shù)民警剛剛“陽過”，但基本上都主動出差，連續(xù)好幾個夜晚連軸轉。

本身身體比較虛弱，萬一因為熬夜不行了怎么辦？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呢？……房敏杰說，雖說干活的時候，大家滿腦子都沉浸在案子里，壓根想不到這些，但這些所謂的“后怕”卻是真的如影隨形——畢竟，公安條線上，有太多因公殉職的戰(zhàn)友。

而他本人，因為長期熬夜造成生物鐘紊亂，再加上用眼過度導致免疫力下降，如今右眼矯正視力為0.3，左眼矯正視力僅為0.07。

一向理性的房敏杰說，得知眼睛可能失明的時候，是自己情緒最低落的時刻。因為眼壓的關系，他不能再跑馬拉松、游泳，甚至不能親手抱起自己年幼的女兒，只能在夢里，短暫地回到那段陽光燦爛的日子。

“這是一種很心痛的情緒，我也會懊悔當時自己的不夠重視。真的希望兄弟和戰(zhàn)友們都可以兼顧工作和家庭，都能平平安安、健健康康?！狈棵艚苷f。

公安民警現(xiàn)場取證。(市掃黑辦提供)

“拿起法律武器，不讓黑惡勢力有機可乘”

將案件當作證明題力求嚴絲合縫

《狂飆》的劇情時間跨度長達20年，涉及京海市各級干部、基層干警、調查指導組及涉黑商人和手下等群像，掃黑除惡的過程很殘酷，也很慘烈。

在現(xiàn)實中，這些隱秘的角落里，打擊報復、砍人犯罪、“保護傘”問題等，都是客觀存在的嗎？房敏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。

他第一次接觸掃黑除惡，是在2008年。余姚市公安局籌備成立有組織犯罪偵查中隊，27歲的他是中隊最初兩人中的一員。

“那個時候，社會治安面還沒有現(xiàn)在這么好，命案多，還有走在路上拿刀砍人之類的事件，可以說是‘大黑大惡’。老實說，面對這樣的硬暴力，心里也會怕?！狈棵艚苷f。

在他眼中，警服是自己的金鐘罩鐵布衫——出入任何現(xiàn)場，他都會穿上警服，相信這個可以辟世間妖邪、驅人心黑暗。

不過，脫下警服回到家中，他還是會擔心黑惡勢力對家人的打擊報復。他坦言，這么多年，遇到過不少黑惡勢力叫囂要報復，有的拿言語威脅，有的惡意舉報，萬一他們的威脅變成現(xiàn)實，整個家庭要付出的代價不可想象。

“所以，對我們掃黑民警來說，光靠一腔熱血是不夠的，必須拿起法律的武器，建立牢固的證據鏈，讓犯罪分子得到應有的懲罰?！狈棵艚苷f。

作為大學專業(yè)是數(shù)學的理科男，房敏杰習慣將一個個黑惡案件當成一道道證明題：“因為歷史客觀等種種原因，很多黑惡案件比較復雜，能夠立案的往往只是真正犯罪事實的冰山一角。我們要做的，就是盡可能讓整個推理過程嚴絲合縫，不讓犯罪分子有機可乘。”

互聯(lián)網時代，涉網的黑惡案件不斷增加。其中，有名自詡是“維權達人”的犯罪分子，從2013年開始就通過網上信訪、問政平臺、領導信箱等網絡舉報渠道，惡意舉報發(fā)帖4000多條，利用媒體和輿論炒作，對企業(yè)及個人進行惡意舉報，直到企業(yè)主舉手投降，主動上門花錢買平安。

更可怕的是，處理相關投訴的有關部門，一旦沒能如其所愿，就可能成為犯罪分子信訪舉報的下一個目標。就連民警也不例外，如果沒有找到投訴民警的事由，他甚至會跟蹤其家人，從民警家人入手，故技重施。

“我已經是第三批接手這個案子的負責人，警方從2016年就開始跟進，但始終無法將其定罪判刑。一方面，這個犯罪分子精通法律，也很狡猾，很會鉆法律的空子；另一方面，很多被害人一開始不愿意講，生怕辦案只是走過場，害怕再次遭到報復。”房敏杰說。

和黑惡勢力死磕到底！余姚公安隨即面向整個社會面發(fā)布懸賞公告，表達了徹查到底的決心，一時間舉報熱線被打爆。在接下來不到兩個月時間里，房敏杰和他的同事在“零口供”的情況下，用鐵一般的事實證明其所犯下的罪行，將6個犯罪嫌疑人悉數(shù)抓捕。

去年7月，主犯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六個月，成為全省第一個以“惡勢力犯罪集團”判決的惡意舉報團伙。消息一出，群眾拍手叫好，紛紛留言：為民除害，大快人心！

江北分局民警開展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現(xiàn)場宣傳活動。(市掃黑辦提供)

“安欣的形象，是千萬優(yōu)秀民警的集成”

要努力趨向于人民群眾最滿意的結果

這幾天，房敏杰也和同事在討論，電視劇《狂飆》中的安欣，是千千萬萬優(yōu)秀民警品質的集成，處于一個高度理想化真空化的狀態(tài)?！暗诂F(xiàn)實生活中，一個人變壞是很容易的，就跟‘高啟強’一樣；但要變好，成為安欣，則很難”。

不過，他也表示，大家都在共同往這個好的方向努力，“雖說過程中前進的幅度有大有小，但肯定是努力趨向于人民群眾最滿意的那個結果”。

比如，在辦掃黑專案的時候，為了避免背后“保護傘”的影響，從體制機制層面上予以頂層設計，往往采取“物理隔絕”的方式，提高辦案過程的保密性；同時采取“異地辦案”的模式，從另外一個角度保護掃黑民警，確保一網打盡。

同時，除了打傘破網之外，寧波還聚焦信息網絡、自然資源、交通運輸、工程建設老四大行業(yè)領域和教育、醫(yī)療、金融放貸、市場流通新四大行業(yè)領域黑惡犯罪，以及“套路貸”違法犯罪和非法海砂的打擊治理工作，督促制訂整治工作方案，實施重點行業(yè)和單位掛牌整治，完善行刑銜接，強化聯(lián)動整治，堅決防止黑惡勢力坐大成勢。

“總的感覺特別是在寧波，顯性暴力、大黑大惡基本上是沒有了，但是借助網絡手段無孔不入的‘隱形的惡’還是存在的。我們目前主要通過打一個團伙震懾一幫人的做法，做到‘有黑掃黑、有惡除惡’?！狈棵艚苷f。

這些天，面對紛至沓來的鮮花和掌聲，房敏杰特別清醒。他更為關注的還是來自網友的評論，來自村民、企業(yè)主的反饋，“看到大家說，現(xiàn)在辦廠不用看人臉色，不用擔心敲詐威脅，真真切切感覺社會治安變好了——我覺得，這就是最大的肯定”。

他記得，一位年邁的賣筍老人被黑惡勢力盯上，以“三無產品”為由敲詐勒索。在監(jiān)控錄像里，老人被逼下跪磕頭，無助且凄厲的哭聲，深深刺痛著每一位民警的心：如果這個時候，掃黑民警不出手，老百姓還能找誰？還能相信誰？

他記得，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第一年，他們打掉了一個霸占海涂資源的外地黑惡勢力團伙。他陪著市檢察院的工作人員到實地勘驗，剛好碰到在這里釣龍蝦的市民：“以前怎么敢來啊，就怕敲竹杠！現(xiàn)在他們被抓了，才帶著小孩子來逛逛！”

他還記得，在上海等待第二次手術過程中，隔壁病房的一名辦企業(yè)的阿姨寬慰他：“你一路走來辦了這么多案子，經歷了那么多，對得起老百姓，這就是人生最寶貴的財富。阿姨相信，哪怕有一天，你的雙目都失明了，也能繼續(xù)做很多事?！?/p>

房敏杰說，自己真的沒有那么偉大，只是因為選擇了這個職業(yè)，每天有這么多人求助報警，自己有這份職責，“我們的能力同樣是有限的，只能說盡力去解決每一起案子，盡可能給老百姓一份滿意的交代，這就是這身警服的價值所在”。

記者黃合通訊員勇政華

關鍵詞： 平凡英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