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數(shù)次面對臺下觀眾,京劇名家史依弘都鎮(zhèn)定自若。這一次,她坐在自家的電腦前,卻有些緊張。
受疫情影響,線下劇場演出已暫停兩月有余。史依弘想,在這樣一個特殊時期,更應該讓觀眾覺得,“藝術家是跟他們在一起的”。
過去一個多月,史依弘不斷將居家錄制的京劇片段上傳至抖音,受到粉絲們的歡迎。這讓她最終鼓起勇氣在網(wǎng)上跟觀眾“見面”。
3月21日晚上8點,史依弘打開電腦,進入網(wǎng)絡直播間。一上線,她就蒙了。電腦中的她被戴上了“眼鏡”“耳環(huán)”,還有各種“鮮花”紛紛涌來——那都是粉絲們送的禮物。在舞臺上唱、念、做、打全都應對自如的史依弘,一時不知該說什么。
“大家都來自哪里?”“湖北、河南、安徽、山東、新疆、海南……”粉絲們回答的文字,在屏幕上“排成了長長的隊列”。那天的直播持續(xù)了一個多小時,卸下彩妝、素顏以對的史依弘,反而讓粉絲們覺得親切。她跟粉絲們聊讀書、聊生活、聊京劇、聊音樂……有人想聽她唱兩句,她就清唱了幾段《貴妃醉酒》《春閨夢》。粉絲們刷屏的文字、可愛的表情包,讓她真切感受到年輕人對國粹的熱愛。“那一刻,我特別感動,心里暖暖的。”曾認為演員跟觀眾的交流一定得在舞臺上并且還得扮上的史依弘,非常享受這種線上跟觀眾的“近距離接觸”。
疫情按下了線下藝術活動的暫停鍵,卻“逼出”了新的藝術呈現(xiàn)方式。除了自己在家里搞直播,3月26日晚,史依弘還跟尚長榮、王珮瑜等京劇名家一起參加了“一江連心 藝起前行”上海京劇院線上演唱會,利用云直播把京劇演出搬到了線上。
發(fā)展戲曲藝術,既要“傳”,又要“承”。如果說上抖音、開直播、云演出等是在“傳”方面的新嘗試,那在“承”上的創(chuàng)新,史依弘其實做得更多,走得更遠。
身為上海京劇院梅派大青衣、上海戲劇家協(xié)會副主席,史依弘成名很早,不到20歲就到中南海演出;22歲被評為首屆“中國京劇之星”、國家一級演員,同年憑借《扈三娘與王英》獲第11屆中國戲劇“梅花獎”。此外,她還曾獲得“白玉蘭獎”“上海市文化新人”“上海市領軍人才”等榮譽和稱號。
也許因為成名早,史依弘比別人少了些追逐名利的沖動,從而可以遵從內心的召喚,在藝術上大膽“折騰”。所以,在很多京劇票友的眼里,史依弘有著不一樣的勁頭,她有一股不竭的創(chuàng)新動力,許多年輕觀眾正是因為看了史依弘極具風格的演出而成為“弘粉”。
2008年,史依弘作為制作人之一,將法國文學名著《巴黎圣母院》搬上了京劇舞臺,并飾演女主人公艾絲美拉達。
毫無疑問,這是一件極富挑戰(zhàn)與難度的工作。為了呈現(xiàn)人物的復雜性格,史依弘借用了青衣、花旦、花衫、娃娃生等多種行當?shù)谋憩F(xiàn)手段。艾絲美拉達是個流浪舞者,為了塑造好這個人物,史依弘甚至報名參加電視綜藝節(jié)目《舞林大會》來學習各種舞蹈。最后,她將斗牛舞等舞蹈語匯融入京劇程式化的表演,讓觀眾覺得好看又不失京劇本體元素。在第六屆中國京劇節(jié)上,戲迷為了看京劇版《巴黎圣母院》甚至把劇院的門都擠壞了,很多人扒在門縫邊看完了這部戲。演出結束,一位導演前輩來到后臺緊緊握住史依弘的手說:“雨果如果還活著的話,他會感謝你的。”
有的戲曲演員,一旦成名,就躺在某一部作品上開始“享受成果”,不愿再進行嘗試和突破。畢竟,戲曲創(chuàng)新風險極大,稍不留神就會招來罵聲一片。“以前的‘四大名旦’也好,‘四大須生’也罷,哪一個不是在質疑聲中成長起來的?”史依弘很像戲曲領域的探險者,她總是嘗試突破傳統(tǒng)的束縛,為京劇藝術開拓出新的空間。
2018年5月1日,史依弘在上海大劇院推出由她獨挑大梁的《梅尚程荀·史依弘》京劇專場,薈萃京劇“四大名旦”具有代表性的四出傳統(tǒng)老戲——梅派《蘇三起解》、尚派《昭君出塞》、程派《春閨夢》、荀派《金玉奴》。“文武昆亂不擋”是京劇界對京劇演員的一種最高評價,指的是能夠跨流派、跨劇種、跨文武,甚至跨行當進行演出。史依弘的這一舉動,正是朝著“文武昆亂不擋”邁進的努力和嘗試。演出引起了轟動,有贊譽也有質疑。無論如何,這都是史依弘試圖打破流派限制,實現(xiàn)藝術突破的一次大膽嘗試,也印證了她“京劇藝術探險者”的本色。
去年,史依弘作為制作人又把經(jīng)典武俠電影《新龍門客?!钒嵘暇﹦∥枧_,她一人分飾金鑲玉、邱莫言兩個角色——前者爽利潑辣、熱情似火;后者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是俠骨柔腸。為了讓兩個角色切換得更為鮮明,史依弘不僅引入不同流派的唱腔從音樂上賦予兩個人物不同的特質,還特別為兩個角色設計出不同的兵器道具,讓武戲更有層次感。
史依弘就是這樣愛“折騰”,正是這種“折騰”,拉近了京劇跟年輕人的距離,為京劇藝術探索出了更多可能,也讓她成為當今最具票房號召力的戲曲演員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