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鼠頭，撐不起沉甸甸的公信力杠桿 環(huán)球熱聞

17日上午，江西職院的“鼠頭鴨脖”這道人造羅生門被四個廳級部門打開了，眾網(wǎng)友奔走相告：所謂鴨脖確系鼠頭！

(資料圖片)

這是一個好消息。因為這“肉眼可見”（胡錫進用語）的事實終于被承認了，這也是近幾年來無數(shù)個羅生門事件中網(wǎng)友們首次得到真相。

這也是一個壞消息。因為一個“肉眼可見”的事實竟然需要四個廳級部門、花整整兩個星期時間才得以確認。

文學界曾流行這樣一句話：文學來源于生活，卻高于生活。當年在大學中文系讀書時我曾對此深信不疑。

上個世紀80年代有一部非常流行的短篇小說《關于申請?zhí)碣徱话谚F壺的報告》，講的是冬天將至，為了燒熱水取暖，工作人員小衛(wèi)向領導申請購買一把鐵水壺，領導要求他寫一份報告，結(jié)果這份報告在各級領導間“旅行”了5個多月，等批復最后回到小衛(wèi)手里時，夏天已經(jīng)快來了。

但今天，我覺得：文學來源于生活，但永遠達不到生活的高度！

試問：有哪位作家寫出了比“鼠頭鴨脖”事件更有喜感、更有黑色幽默色彩的文學作品來？

生活，已經(jīng)發(fā)展到了文學無法企及的“高度”。我不知道，這是生活的悲哀，還是文學的悲哀。

盤點近期的網(wǎng)絡暴熱事件，可以發(fā)現(xiàn)幾乎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，比如“鼠頭鴨脖”，比如大叔被誣偷拍，再如球迷小伙擁抱梅西……

有人感到不解：為什么那么多人熱衷于關注這些小事、許多宏大敘事卻無人問津？

其實，人們關心的并非僅僅是這些事件本身，更多的是這些小事背后所隱藏的邏輯。

擁抱梅西事件，讓很多人開始反問自己：我有夢想嗎？我會為了夢想做一些突破規(guī)則但不具有傷害性的事嗎？哪怕付出一些代價。

大叔被誣偷拍事件，人們看到的是一個在生活中處于優(yōu)勢地位的人對弱者肆無忌憚的欺凌與羞辱。

而鼠頭鴨脖事件，涉及的則是公信力價值幾何的問題。

這當然不是小事！

歷史愛好者們耳熟能詳?shù)摹吧眺绷⒛窘ㄐ拧保v的就是公信力的建設。盡管商鞅其人不堪與論，但他關于公信力的特殊敘事方式卻道出了社會治理的真諦。

從近年來熱點事件中的官方回應來看，網(wǎng)友們普遍對這些情況通報與說明不再感冒。不是大家故意挑刺，而是某些地方、某些機構(gòu)自己把自己的公信力玩沒了。以致到現(xiàn)在，一個通報出來，只要與大家的直觀判斷不吻合，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“不相信”。

對這種現(xiàn)象，許多機構(gòu)不是想著用真相取信于人，而是用所謂的大V來做背書。

就拿這次的“鼠頭鴨脖”事件來看，積極為當?shù)氐镍啿苯Y(jié)論作背書的所謂大V可真不少。

首當其沖的是老胡。他在6月5日發(fā)微博說：

不排除網(wǎng)絡視頻有失真的可能，市監(jiān)局經(jīng)專門檢測機構(gòu)試驗，給出的“鴨脖”結(jié)論理應更加準確。而且從道理上說，市監(jiān)局沒理由在這場學校內(nèi)部的糾紛中為校方站臺，其這樣做的動機缺少解釋。

老胡是聰明人，他當然明白，只要把“異物”掰開來就知道它究竟是啥，根本不需要什么“專門檢測機構(gòu)”；他更明白，市監(jiān)局至少有兩個理由為校方站臺：其一，兩者都是在一個鍋里攪馬勺的，需要齊心協(xié)力保護好那口鍋；其二，有錢能使鬼推磨。

這么大的輿論，自然也少不了資深正能量大V“地瓜熊老六”。他詞嚴色厲地質(zhì)問網(wǎng)友：“用不用找法醫(yī)給檢驗一下DNA？”

隨后，“上進極客觀察”主動進位使出了萬能的輿論公式：“警惕敵特分子借鴨鼠之爭，煽動人民抹黑政府公信力！”

這樣的所謂大V還有很多很多，很遺憾我把能看到的已全部拉黑，無法、也不需要列舉更多。

在任何一起熱點事件中，都少不了他們的影子；對任何一起熱點事件，他們的評論都遵循同一個原則——新版兩個“凡是”：凡是官方機構(gòu)確認的，必定就是事實；凡是官方機構(gòu)通報的，必須都要相信。

他們的套路也很簡單：首先讓你等官方通報，官方通報出來后告訴必須相信，如果你還不信，再給你扣上一頂“敵特分子”的帽子。

我們很愿意相信官方機構(gòu)，因為這可以讓了解真相的效率更高，付出的成本卻更低。

但現(xiàn)實很無奈。從豐縣八個孩子的媽媽事件到唐山火鍋店事件，我們已經(jīng)漸漸明白：很多通報——至少是最初為了給熱點降溫的通報——都是基于降溫的需求而不是事實。

這是“敵特分子”搞的鬼嗎？

不是，是這些通報發(fā)布者在自毀信譽。

最后的結(jié)果就是，哪怕他們說的確實是真話，人們也不再相信。

不怪我們普通人，正如不能怪沒有去救喊“狼來了”的孩子的大人們。

這一次“鼠頭鴨脖”事件，結(jié)果雖然差強人意，但不要指望靠它就能撬起公信力已經(jīng)傾斜下去的杠桿。

公信力的杠桿太沉重，一只鼠頭的分量太輕，它擔不起這樣的重任。

況且，最終確認為鼠頭這件事本身也并非無懈可擊。

用老胡的話說，該異物不是鴨脖是鼠頭是“公眾肉眼就能辨識的事實”，既然如此，為何又要花費整整兩個星期的時間才能確認？

我估計，調(diào)查組成立的第一時間就已知道那是鼠頭，剩下這兩個星期，研究的并不是異物究竟是什么的問題，而是請求、匯報、研究到底該確認作什么的問題。

所以老胡“這是正義的勝利”之說我并不敢茍同。

這依然是權(quán)力的勝利，較大的權(quán)力戰(zhàn)勝了較小的權(quán)力——“公眾肉眼就能辨識的事實”仍然必須要經(jīng)過權(quán)力的認可才能真正成為事實。

如果哪一天，任何一件熱點事件——特別是大事件——在公眾的關注之下，最初的發(fā)布者不敢傲慢地自說自話、完全尊重事實真相，那才是正義的勝利。

唯有如此，才能重建公信力。否則，靠老胡、地瓜熊老六們捧場，不過是自娛自樂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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